名家觀點╱躋身人民幣四大離岸中心的機會
2014.05.23【經濟日報╱陳冲】
早期在國際金融有一常誤導圈外人的名詞,就是Euro-dollar或是Euro-Yen。由於中文譯為歐洲美元或歐洲日圓,聽者常認為是存放在歐洲金融機構的美元或日圓。其實所謂「歐洲」是指不受母國(例如:美國或日本)貨幣主管機關規範之意,在新加坡市場交易的美元,也可稱為Eurodollar,所以如簡稱為境外美元/日圓,反而較接近真意。
此一稱呼的起源,一方面因為二次戰後布列登森林協議(1944年)奠定美元為國際準備貨幣的基礎,另一方面也因為戰後歐洲重建,美國訂有馬歇爾計畫,提供經援,並大量進口歐洲產品,致支付貨款的美元流入歐洲市場。加上1949年蘇聯唯恐美元資產凍結,將之移往法國,而1956年匈牙利事件後蘇聯亦有資產移至倫敦,這些增加的流動性與活力,促成歐洲美元市場交易的蓬勃,Eurodollar之名不脛而走。其後縱然市場在歐洲之外,仍稱歐洲美元。至於Euro-Yen、Euro-Mark也只是相沿成習。理論上,如有新的貨幣在境外崛起,交易活絡,假設是人民幣,也可能會被冠以Euro-Yuan之稱。但如果境外人民幣的交易中心在亞洲有較大規模,或許可扭轉此種奇特的命名方式。
美元做為國際準備貨幣,美國政府固然因此負有穩定市場的義務,但也形成所謂「美元圈套」或Dollar Trap,使新興市場國家全力出口,累積順差,再投資於美元資產或債券,辛苦一場換到紙上富貴,換言之,做為國際準備貨幣,也有在國際經貿上頤指氣使的優勢,這點中國人民銀行一定看在眼裡,所以在2009年人行網站上「關於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思考」的專文,應該不在提出明知不成的建言;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希望躋身國際準備貨幣的意向明顯。此由2011年9月起SWIFT(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開始按月發行RMB Tracker刊物,即可窺其端倪;本年4月在博鰲論壇中,大陸代表更已挑明在2030年成為國際準備貨幣的目標。
雖然在全球支付貨幣的排名,人民幣仍徘徊在第七、八名,市占率亦僅在1.6%上下,但依SWIFT資料,國際貿易信用狀的簽發(M700),以人民幣為之者,已超過歐元,位居第二,固然6.3%的比率遠不及美元的85%,不過已可看出趨勢,而海外出口商為強化競爭力,接受人民幣報價支付,會更加速人民幣外流,促成境外市場的興起。
2011年時,不願坐視香港獨領風騷,新加坡及英國均表達成為人民幣離岸中心的高度興趣,其實台灣因雙向貿易的基礎也有相對優勢,當年7月(即SWIFT發行RMB月刊前兩個月)在與金融總會座談時,我曾裁示請主管機關注意人民幣的動向以採因應措施;次年接任院長後,也立請相關單位加速貨幣清算協議的談判,經各方努力,乃有目前超過人民幣2,800億存款的規模,不過「存放同業」的比率過高(用白話文講,就是都轉存在中國銀行台北分行),且呈持續攀高之勢,顯示在運用面的窘境。
在人民幣國際化及市場化的過程中,人民幣是在境外貿易、投資、匯兌上逐步增加使用率,漸被國際接受為計價、投資、支付、結算乃至儲備貨幣。依最新資料(2014年4月),新加坡於去年啟動貨幣清算協議後,已超越倫敦成為全球人民幣支付業務第二名(6.8%)。台灣雖因兩岸關係敏感,但也不必排斥成為離岸中心之一,尤其是連月來大陸領導人訪問歐洲後,相繼傳出與法、德、荷、英簽訂清算協議,加上去年中歐央行3,700億的互換協議以及其他互換協議,對台灣已形成後有追兵之勢。以去化人民幣資金有益的RQFII為例,去年1月大陸證監會即已在監理平台會議中承諾1,000億元額度,雖比不上香港的2,700億,然已超過倫敦的800億、新加坡500億以及新近法國的800億。不過因某些原因RQFII被納入服貿協議,以致迄今無法實現;其實此種安排不需FTA護身,英法兩國就是前例,何妨自服貿協議中抽出逕行處理,使我國在人民幣資產運用上更有彈性,不致獨惠中銀台北分行,也有利於離岸中心的形成。
隨人民幣邁向國際準備貨幣,台灣不應在離岸中心的角逐中缺席,凡可擴大人民幣運用、回流的安排以及相應而生的風險管理,主管機關的央行應儘速規劃推動,如果未來四大離岸中心沒有台灣,會是金融界的重大遺憾! (作者是東吳大學講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