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逆差:特朗普心中的101根刺
更新於2017年3月9日 07:35 耶魯大學研究員 史蒂芬•羅奇 為英國《金融時報》撰稿
羅奇:美國對101個國家存在貿易逆差,這源於更深層的問題:儲蓄不足。懲罰中國解決不了美國的貿易逆差。
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患了頗為嚴重的“貿易逆差失調症”(trade deficit disorder)。他把美國的各種弊病歸咎於貿易逆差,以及支撐這些逆差的糟糕協議。這不僅是糟糕的經濟理論——這套理論很大程度上得自白宮高級貿易顧問彼得•納瓦羅(Peter Navarro)的危言聳聽——而且威脅著至今依然脆弱的全球經濟的穩定。
美國對101個國家存在貿易逆差。特朗普政府說的沒錯,這不是雙邊問題。這是一個多邊問題。與眾多國家都有貿易逆差,反映美國存在一個更深層的問題:儲蓄不足。2016年第三季度,美國國內淨儲蓄率(儲蓄額占國民收入的比例)僅為3%,不足20世紀最後30年平均儲蓄率6.3%的一半。
儲蓄不足又想讓經濟增長,美國必須從中國、德國和日本等儲蓄大量過剩的國家吸收儲蓄。但為了吸引外國資本,它必須背負巨大的國際收支逆差。自2000年以來累積的8.3萬億美元國際收支逆差,與同期8.6萬億美元的多邊貿易逆差相當。
這突顯了為什麼針對某個國家的強硬言辭不過是政治恫嚇。若不從問題的根源著手,消除與一些國家的貿易逆差只會導致與其他國家的貿易逆差擴大。
想要懲罰中國正是這種錯誤做法的一個例子。假設特朗普政府將其威脅付諸實施,對中國商品徵收懲罰性關稅。鑒於中國占到美國商品貿易逆差總額的近50%,此類舉措看似很有吸引力。但它會適得其反。
美國多邊貿易失衡中來自中國的部分將由其他國家取代,其中多數國家的成本結構和產品價格都遠遠超過中國目前的水準。中國製造業的勞動報酬率約為美國前十大外國供應商(除中國外)勞動報酬率的10%。讓這些國家填補空缺相當於對沃爾瑪(Walmart)的商品價格和美國消費者徵收重稅。
這一切說明,要解決美國貿易逆差只有一個切實的辦法:增加國民儲蓄。這將使美國擺脫對外國資本以及為吸引外國資本所需背負的多邊貿易逆差的過度依賴。但這要求素愛揮霍的美國切實地量入而出。若不通過削減聯邦預算或加大私人儲蓄激勵來恢復儲蓄,貿易逆差將會繼續存在。
特朗普是絲毫不加掩飾的保護主義者。他在就職演說中宣稱:“保護措施將造就偉大的繁榮與強大。”這讓人覺得仿佛回到了上世紀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當時一種類似的思想導致了《司莫特-郝利關稅法》(Smoot-Hawley)出臺,引發了一場全球貿易戰和“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
推行保護主義就像是在玩一種推諉責任的遊戲,從而可以避免把實情告訴美國民眾:貿易逆差已成為美國與世界其他地區打交道的核心問題。貿易逆差使得美國人可以利用其他國家的多餘儲蓄來維持超出自己能力的消費水準。如果美國不喜歡貿易逆差,那麼它要麼必須重新開始儲蓄,要麼就得放棄讓經濟復興的虛假承諾。貿易逆差並非根本問題,而是“拒絕接受”(denial)這種心疾的症狀。
“貿易逆差失調症”就是拒絕接受現實的表現,而否認現實可能導致重大政策失誤,在國內外引發混亂局面,破壞穩定。它讓人誤以為可以通過雙邊途徑來解決多邊問題。這種錯覺必須及早解決,以免為時太晚。
中國海外並購日益受到不友好對待?
更新於2017年3月10日 07:35 美國企業研究所 史劍道(Derek Scissors) 為英國《金融時報》撰稿
史劍道:中國企業對外投資的成功和挫折都被誇大了,統計不當的資料不能表明東道國對中國買家的敵意增加。
中國在世界各地的投資是一個重要的“發展中”現象,但其成功和挫折都被誇大了,以致有扭曲商業和政策決策之虞。更何況,在全球層面上並沒有跡象表明東道國對中國企業敵意增加。
第一個問題是關於成功交易的定義。據若干資料來源,2016年中國海外並購交易額高達2470億美元。但它們所用的指標更接近於“流傳的收購意向”,而不是“交易”。
美國企業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編制的“中國全球投資跟蹤”(China Global Investment Tracker),以及中國商務部都同意一個初步估計,即2016年中國對外投資為1700億美元。雖然這一數值可能被上修,但其中還包括了“綠地投資”(greenfield investment)。2016年總投資額出現大幅上升,但據某些人表示,肯定達不到2015年的兩倍。
如果2016年資料是錯誤的,以其作為基準進行比較,將導致對2017年形勢的誤讀。2017年中國可證實的投資假如達到2000億美元,那就是有所增加,而不是意外下降。2016年海外收購在2500億美元左右這樣的資料並無比較價值。
對成功投資的誇大,與對失敗投資的誇大直接相關。如果擬議的交易也計算在內,“失敗”交易的數額必然大增,因為提議階段的交易失敗的可能性很高。
既不算投資、也算不上失敗投資的最大一筆傳聞交易就是紫光集團(Tsinghua Unigroup)230億美元假收購美光科技(Micron Technology)。紫光集團假裝自己有這筆資金,並迅速提交合理報價,但該交易連收購的邊都沾不上。更糟糕的是將它當做一次有意義的失敗,其實它更接近於鬧劇。
因此,這筆交易不能算作受阻於美國政界的反對。事實上,在中國2016年的投資問題中,東道國的反對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以去年初安邦(Anbang)提出以140億美元收購喜達屋(Starwood)為例。安邦之所以放棄,似乎是因為不想與萬豪(Marriott)競爭,但更可能是安邦缺乏資金,且無法從中國國有銀行獲得融資。其原因不包括美國民眾或政府的反對。
這起收購案的失敗原因可歸結於常規商業判斷、企業失誤或中國政府不同意。因為常規商業發展而失敗的交易沒有計算的意義——這種結果不具有商業或政策上的含義。統計這些交易只是生成了一個更大的數字,從而與正常業務的真實問題混為一談。
東道國的反對、中國企業的錯誤和中國政府的反對,都包含在美國企業研究所資料庫裡一組叫做“問題”交易的資料中。收集這些資料的目的是只篩選真實的交易,剔除掉因常規商業問題導致的失敗或受挫交易。
幾乎可以肯定這組資料中存在一些錯誤。儘管如此,但它用的是一種一以貫之的方法,其中包括了略多於200筆交易,交易總值超過3000億美元。第一筆“問題”交易是2005年中國海洋石油有限公司(China National Offshore Oil Corp,簡稱中海油)以180億美元競購優尼科(Unocal)失敗,屬於受政治因素影響的失敗交易。實際上,那次收購失敗標誌著中國大規模海外投資的開始。
2008年和2009年是中國企業投資最受挫的時期。考慮到當時世界經濟的狀況以及平安保險(Ping An)等中國投資者缺乏經驗的情況,這並不奇怪。最初的那批投資者——主要是大宗商品公司——如今變得老練多了。
2016年,缺乏經驗的情況出現在一批新的中國私營投資者身上。2016年“問題“清單目前顯示有25筆、總值超過310億美元的問題交易,與2015年的數字基本一致。2016年的數字將有所增加,因為隨著時間推移,一些交易會以被長期拖延或者拖了很久終於被縮小規模的形式受挫。
即使2016年問題交易額最終一直增加至450億美元,其增長也只能映襯2016年成功投資的增長,而不能表明中國海外投資遭遇新一波敵意。倒是去年(至少在最初階段)中國海外投資飆升所遭遇的反對如此之少令人驚訝。
人們非常關注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ommittee on Foreign Investment)。根據美國企業研究所的統計,2016年由該委員會造成的受到阻攔或縮小規模的交易總值超過40億美元。這看起來或許是一個很大的數字,但美國企業研究所估算,去年中國在美投資總額超過了500億美元(2015年僅為190億美元)。
今年中國的全球投資規模可能出現下滑。能確定這一點的比較基數不是意向交易,而是那些正在推進或已經完成的交易。而且,如果真的下滑,北京方面對資本外逃的擔憂可能是造成下滑的原因。目前沒有跡象顯示外國對中國資本敵意增加或存在大量的投資者錯誤。
彭博資訊專欄/OPEC搶市 不能只靠減產
2017-03-12 04:34經濟日報 編譯任中原
■丹寧(Liam Denning)
上周在美國召開的全球能源論壇上,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代表與其他業界人士關係緊張。沙烏地阿拉伯能源部長法利赫大談減產協定,及各國都嚴格遵守減產承諾,使油價維持在每桶50美元以上。然而OPEC只是靠少數幾個國家控制產量,面對的卻是一大群鑽油業者、石油生產者及科技業者,大談如何降低生產成本。
2014年油價崩跌後,促使業者降低成本。美國石油探勘與生產(E&P)業者的生存之道是靠裁員,並試驗更長的水準油井,以提升生產力,且已收到成效。北海鑽油平臺採用西門子的遙控作業系統,以減少作業人數;矽穀的馬納公司開發出軟體平臺,協助石油公司使用大量的數據,做出更精明的營運決策。
石油與天然氣現在已經成為科技帶動的產業。美國二疊紀盆地的石油生產力能提高,部分就業靠蒐集與處理更多數據,使鑽井及生產過程更加精準。如果OPEC還認為石油業者諸多降低成本的努力只是誇大其辭,實屬愚不可及。
這部分是因為OPEC被第一波頁岩石油繁榮的過程矇蔽了眼睛。國際能源總署最新的中期報告中也暗示,美國頁岩石油的產量增減取決於油價。油價對產量當然有影響;伍茲麥肯錫公司便預估,只要油價維持每桶50美元,美國17大E&P業者便能穩定生產;油價若到60美元,即上漲10美元,產量可增加10%。僅僅在幾年之前產量若要增加10%,油價必須上漲20-30美元,顯示業者的成本結構已經大變。
OPEC試圖由少數國家來掌控市場,但一大群E&P及相關業者卻持續致力於降低成本,從而提高本身的訂價能力。效率提升能否夠持久、更密集?目前還言之過早,而且油市的景氣循環仍然存在,油價也必然有漲有跌,但科技與生產流程的創新仍能使業者的效率持續提升。
其實OPEC更嚴峻的挑戰,是許多產油國必須設法平衡財政收支。他們產油的營運成本雖較低,但公共支出卻使固定成本居高不下;若要降低這項成本,可能動搖社會與政治結構,因此遠比調整生產結構更難。但面對頁岩石油的競爭,及替代能源的擠壓,OPEC國家非設法降低固定成本不可。(作者Liam Denning是彭博資訊專欄作家)